教育

社區大學與婦女學習

阮小芳　台中社區公民大學主任

　　自從1998年九月第一所社區大學-台北市文山社區大學創辦以來,就吸引了不少社區民眾前往就讀。短短兩年之間,各地社區大學的設立有如風起雲湧之勢,儼然成為了社區學習的堡壘。更準確一點來說,他創造了社區學習的一種新型態。以往的社區學習,總給人缺乏規劃、缺乏學術性的感覺。一般而言，透過參與社區的活動、社區讀書會或是單場講座活動的舉辦，總給社會一種「非正規」學習的印象。也就在這樣的印象之下，社區參與與社區學習的活動，總不可避免的與「家庭主婦的休閒學習」畫上等號。

　　一般而言，筆者在94年開始參與台灣的社區運動之時，就已經明顯的感覺到：在學習活動與社區學習的場子上，活躍的大部份是社區裡的家庭主婦，鮮少有男性會對社區活動參與或是表示關心。而這也反映了一般社會對於「社區參與與學習」的主流價值觀：認為他是屬於女性的、家務的延伸，而非真正積極參與社會或是彰顯社會成就的一種表現。但是，近幾年來這樣的觀念已經逐漸改變，我們可以看見參與社區事務的男性已經明顯增加，這代表台灣社會對於社區參與的價值觀也逐漸導向「市民社會」的價值觀念，肯定他代表了一種參與公共事務、直接民主的理想。關於這一個價值觀的轉變，以及在台灣社區運動發展過程中男女扮演的角色與參與的比例，一直有相關的研究及文章進行討論。

　　而筆者今天所要討論的，是從一個社區大學辦學者的實務經驗出發，在社區大學此一結構性的社區學習場域中，對於婦女參與社區大學學習的型態,以及一般社會中對於「社區學習」中性別意識的討論。這裡比較多的是經驗與例子的分享以及我們基於這些經驗對於社區婦女學習的一想想法與做法，而非傳統的理論架構與討論。

　　我永遠會記得在台中縣公民大學開學第一週的一個經驗。1999年九月，台中縣第一所公民大學-大里社區公民大學正式成立。儘管開學第二天馬上遭到了地震的摧殘，但是我們還是很快的復學並開始上課。當然，不可避免的，再我們第一學期報名人數的比例當中，還是女性多過於男性，男女比大學是呈現1：2的比例﹙見表一﹚。如同一般大學般，公民大學開學的第一週，大部分是自我介紹。那時我擔任學校主任，四處看看每班上課的狀況。我驚訝的發現：有一些女性的朋友在教室外面徘徊﹙以三十歲到四十歲的女性居多﹚，不敢進教室上課。我好奇的跟他們聊天，才驚訝的發現：他們不敢進教室的原因，是因為害怕自我介紹，面對群眾說話。對他們而言，來到社區大學上課，就是一般傳統對於「上課」的定義：我是來聽老師講課的，千萬不要叫我發表意見。因此，他們選擇在教室外面等待，等到自我介紹的時間過去了，才願意進教室上課。

　　這是一個非常好玩的現象。而在那一個禮拜中，我遇到同樣狀況與想法的，全部是女性朋友，而沒有任何一個男性學員出現同樣的狀況。而這也啟發我開始思考在社區大學的辦學與經營上，「性別」的因素其實是需要考慮的。我自己在社區大學也一直有開設課程，同樣的狀況也發生在課堂之上：在班代的選舉中，在班級發言人的角色選擇上，許多女性還是會選擇退卻的態度，而希望班上的男同學在這上面多盡一點力。因此，我認為有必要在「社區婦女參與社區大學學習」的心態上多做了解，以做為社區大學在擬定辦學策略中的參考。而這也啟發我多跟女性學員們接觸,透過更多閒聊的方式來了解他們的情況。基本上，根據我和這些女性學員們接觸的結果，我發現他們來參與社區大學學習的動機與心態，基本上可分以下幾類：

• 熱愛學習類：

  　　這類婦女對於學習有著狂熱的動機。基本上在沒有社區大學之前，他們就已經常常主動參與社會上一些學習的課程或是講座。對他們而言，學習是生命中相當重要的一部分，他代表了不跟生活脫節與自我的不斷提升。而社區大學的設立，對於他們而言是提供了一個更具體、更類似正規學校的學習管道。而這一類的婦女，往往會選擇較學術性的課程，而不是如一般人對於社區學習的看法，選擇類似語言或才一方面的課程。而相較之下，這類婦女較有自主權，對於學校活動的參與也較積極。

• 打發時間類：

  　　對這類女性而言，學習並不佔生命中太大的份量，他們以往大部分的精神多在孩子與老公還有家務的操持上。當孩子大了之後，所佔據他們的精神不是那麼多，突然多出來的控餘時間便成為一件要花力氣去填補的事情。這類婦女通常是在另一半的鼓勵或是親朋好友、鄰居的相互結伴下來到公民大學上課。在公民大學，你常常會看到許多姊妹黨、妯娌黨，都是這樣的狀況。對他們而言，學習似乎是較積極、較有意義打發時間的一種方式，而且他們也喜歡營造自己不被流行潮劉秉棄的印象，對他們而言，來公民大學上課創造了他們的社交生活。但是，他們往往選擇的大部分是屬於較休閒性的、生活藝能性方面的課程：如陶藝、書法等。而且是成群結隊選課。但是，如果這小團體中有人想法改變了，產生連鎖反應的速度十分驚人。

• 工具傾向類：

  　　這類的婦女會來參與社區大學的學習，往往是生活當中遇到了具體的問題：例如人際關係、親子關係甚至是工作要求上的具體需求。他們來到公民大學，往往是希望尋求專業的協助。所以，他們在課程的選擇上也是以他們的需要為主，如親子課程、法律課程、人際溝通課程。而這一類的朋友，平時參與學校活動的機率也較低。

• 社區領導類：

  　　這一類朋友大部分已經具備有社區組織的經驗。他們可能是社區媽媽讀書會的創辦人或領導人；可能是社區媽媽班的負責人；可能是社區發展協會的幹部。隊她們而言，公民大學就是他們取經的場所，他們希望可以在社區組織與經營上獲得更多幫助，甚至多結合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彼此交換社區經營的經驗。這類朋友大部分會修的是社區參與與經營的課程，但是因為他們有著社區參與的經驗，在公民大學的各項活動上往往十分活躍，而他們往往也扮演著領導人的角色。

　　這幾類的女性們各自在公民大學進行著他們的學習。但普遍來說，除了第四類的女性較有自主性以及自信心之外，其他三類或多或少都呈現出學習信心不足的情況。他們普遍害怕評量，認為自己不會有好的表現。而傳統女性的角色還是支配著他們生活的絕大部分。其中一個明顯的現象是：每逢逢年過節或是初一十五，有拜拜的日子這些女性朋友們翹課的比例就異常的高。而就公民大學辦學者的立場而言，除了滿足他們的學習需求之外，我認為還應該扮演著更積極的角色：建立他們對於學習、對於自我的自信。

　　這一點其實是相當困難的，但我卻認為這是在「性別」這一個因素考量下，社區大學的一個重要辦學目標之一。但是，就具體的做法上，我們處於還在於凝聚老師共識的階段。在台中公民大學的幾次教學研討會上，我們曾經就這個議題上進席討論，所獲得的初步結論，大家還是認為要採用循序漸進的方式：先「鼓勵」他們學習、「吸引」他們學習，最後讓他們「熱愛」學習。而透過學習具體成果的累積，讓他們體會生活的轉變，而後累積出對於自我的肯定與信心。這是一個粗淺的想法。沒有人認為一開始就強調女性主義的幾近做法是適當的。但是，在操作上會有一些困難。因為就公民大學的課程而言，我們的課程分為「社會」、「自然」、「人文」三大類，雖然說每一門課程都必須包含「學術性」、「生活藝能性」與「公共參與性」，但並不是每一門課都好找到「性別問題」的體察切入點的。除了一些性別的課程較具體外，其他課程大部分還是一辣美一位老師的體認與功力。 但是，在行政單位上，我們則嘗試透過一些活動的舉辦來計息這方面的努力。以下就是我們在去年五月，利用母親節的時候所舉行的一場大型活動-「尋找21世紀的學習新女性」。以下是活動介紹。

尋找21世紀的學習新女性 系列活動

一、活動目的

　　長久以來女性的形象多和「家庭」、『傳統照顧者』的典型連結，儘管時代改變，職業婦女較過去增加許多，但女性仍不脫『做家事』與『照顧家人』的形象。可是，在這樣一個詭變的新世代，女性不應再只屬於家庭、不應再只是照顧他人，因此在二十一世紀來臨的第一個春天，我們要為所有台灣女性塑造一新形象。

　　近幾年來常看到許多現代女性匆匆忙忙在下班後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工作場所，卻興致高昂的走入社區大學參與她們喜歡的課程。或是在週末空閒的時候去聽聽各種知性講座，逛逛書店，上網尋找新資訊，參加大樓管理委員會，或是找個知心好友結伴去運動，她們沒有特別顯赫的學歷，更不是所謂高級知識份子，但是她們渴望學習、認真求知的態度卻深深令人感動，這些『認真學習的女性』已經逐漸轉變成現代社會的女性形象。

　　為什麼要叫做『學習新女性』呢？其實，女性和所有男性一樣，需要建立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在的生活空間、自我的想法，在現代這樣一個科技、資訊、知識不斷更新替代的時代，女性的主體性、自主性、思辦力及消費品味的能力都應該更受到肯定與正視，因此，我們想要以『學習新女性』傳達這樣的想法。

　　學習是生活的動力，學習能帶給我們許多的希望與可能性；我們希望透過『學習新女性』系列活動的舉辦﹐給與所有的台灣女性一個嶄新的形象，一個積極參與社會、創造自己生活方式的新女性樣貌，讓台灣女性在環境不斷改變的世紀，展現創造新時代的能力。

二、21世紀學習新女性的生活參考指標

　　觀察目前的社會現況、彙集相關婦女團體、教育團體與專家學者們的意見，並經過仔細的評估及整理後，我們藉由提出『學習新女性』十大生活指標，作為彰顯現代女性自我形象的參考：

◎學習新女性的生活指標：

1. 每天看報紙。
2. 每天運動30分鐘。
3. 每週閱讀一本書籍。
4. 積極參與社區活動及社會團體。
5. 每個月參與知性講座。
6. 每天說一句讚美家人的話，
7. 喜歡書寫表達意見。
8. 選擇知識性的電視節目，如公視。
9. 主動參與各項成長的課程。
10. 學習上網查詢、閱讀資料。

三、『21世紀學習新女性』系列活動

(一)21世紀學習新女性生活參考指標活動一

• 本教育基金會、女權會、誠品書店、聯合報共同舉辦。

• 活動方式一：本活動將於人本教育札記、聯合報家庭婦女版以及網站上設置21世紀學習新女性生活指標回函卡﹐參與者只要符合其中三項以上指標，勾選後，填妥姓名等資料傳真或寄回主辦單位台中縣公民大學處:即可獲得一份精美小禮物；此外，也將受邀參與『21世紀學習新女性系列活動-母親節特別活動』。

• 活動方式二：本活動將與誠品書店全省30家店頭結合﹐放置系列活動簡章及回函卡於書店門市結帳處以及全國各縣市文化中心、圖書館﹐回函卡上除了二十一世紀學習新女性生活指標自我檢測之外﹐並請參與活動之消費者寫下對於「什麼是二十一世紀學習新女性的生活態度」之看法﹐並提供個人照片後﹐親赴全省三十家誠品書店門市稅換「21世紀學習新女性」筆記書與「做一個快樂的現代母親」CD一張。

(二)學習新女性活動二：母親節特別企劃-21世紀學習媽媽座談

• 活動目標：台灣北、中、南三地舉辦三場座談會﹐透過座談會的方式，公佈21世紀學習新女性的十大生活參考指標，並邀請婦女團體、學者、現職媽媽們共同討論，建立21世紀學習新女性的新形象，並勾勒未來學習媽媽的生活型態。

• 活動對象：邀請於前一階段寄回學習新女性生活指標自我檢視回函卡中具母親身份的民眾參加，並透過媒體報導﹐創造社會大眾共同討論現代媽媽形象之場域。

• 活動時間及地點：
  • 台北 五月六日早上九點三十分 國立師範大學分部國際會議廳
  • 高雄 五月七日早上九點三十分 高雄市兒童福利中心禮堂 (高雄市三民區九如一路775號三樓)
  • 台中 五月十三日早上九點三十分 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 (台中市館前路一號)

一樣溫柔可愛 卻多了獨立自主 一樣善解人意 卻更懂用心傾聽 一樣關心家庭 也積極關心社區 『快樂 獨立 智慧 堅強 溫柔』是她的新形象

　　在我們生活四周，誰過得最像想像中「21世紀學習新女性」的生活方式呢？請用1000字以內的短文，推薦生活週遭過的最符合你心目中「學習新女性」 ﹐讓我們一起來勾勒21世紀學習新女性的生活圖像吧！

　　可以是年輕的上班族、或年輕自信的媽媽、或經驗豐富的職業婦女…來文請附被推薦者照片、1000字以內之推薦短文。自我推薦更歡迎喔！

　　我們將邀請10-20位其中最具代表性及象徵意義的學習新女性，參與我們6月份的「21世紀的學習新女性」傳記發表大會，會中將以各種方式將這些新女性介紹給社會大眾。並將出版具代表性的學習新女性的個人小傳記，廣為發行，贈送參與相關活動的女性朋友及全國十八所社區大學學員等，一起重塑21世紀新時代的「女性形象」。歡迎大家一起來尋找「21世紀的學習新女性」！」

• 活動目的：邀請各單位聯合舉辦，向全國公開徵求具有『學習』特質的新女性，不設定一固定的形象標準，希望透過此一活動，打破傳統既有的女性形象，集各方之力共同討論與創造出未來21世紀學習女性的新形象。

• 徵選對象：將於各報章媒體登載上列文字，向全國各界公開徵求，不分北、中、南，不分老少，只要是女性，都可以是徵求的對象，。

• 推薦方式：請寫明推薦人及被推薦人的基本資料，包括姓名、身份字號、通訊地址、通訊電話，以及推薦理由(以1000字以內小故事的方式呈現)。

• 徵選人數：10-20位

• 推薦截止日：八十九年五月三十日

• 繳交地點及電話：
  1. 台北市大安區羅斯福路三段277號7樓A室人本教育文教基會收
  2. 台中縣大里市國中路365號公民大學收
  3. 連絡電話：02-23670151人本教育文教基會/04-4071855 公民大學

獎勵：

參加獎：參加徵文活動者皆可獲贈學習新女性個人小傳記一本，一但獲得入選，推薦者與被推薦者，我們將贈送下列獎品：

1. 人本教育文教基金會出版之人本教育札記一年份
2. 誠品書店圖書禮券5000元
3. 讀者文摘一年份
4. 學習新女性個人小傳記一本

　　辦這個活動的主要目的，當然是希望能夠較具體的引導公民大學的學員、甚至整個社會來思考「女性學習」這樣的一個問題。當然我們希望讓整個社會的氛圍對於女性學習抱持著更為積極與友善的看法。只是沒有想到活動一見報，馬上就眼發了一場論戰，論戰的焦點是圍繞在我們所提出的「21世紀學習新女性」十大生活指標，許多的女性主義者認為我們複製了傳統父權價值觀下對於女性及女性學習的概念。甚至他們還建議我們不該舉辦「學習新女性」的活動，而應該舉辦「學習新男性」的活動。沒錯，從這個社會的表面數據上來說，女性市比男性喜歡學習，但是那是因為男性運用他們的價值觀將學習定義為「陰性的」、「有空閒的」、「家務延伸的」等專屬於女性的概念。我們當然希望女性們可以崇時自我定義學習的權利，所以才是著提出這樣的想法與活動概念。不過，儘管具備爭議性，我們還是非常高興提供了這個社會一個討論與思考的機會。

最後，我想以兩個數據來做結論。

表一：台中縣社區公民大學學員滿意度調查報告（88年9月至89年2月） 1.性別

性別	男	女	合計
百分比	36.81%	63.19%	100.00%

表二：八十八年度第二學期---89年3月至89年7月

基本背景描述：選課人數821人，選擇課次為1419門，平均每名學員選擇1.73門課。

1.性別

性別	男	女	合計
百分比	30.57%	69.43%	100.00%

　　從這兩個表當中，我們可以發現男女的學員比例一直是1：2，沒有什麼變化。這象徵著在「社區學習」的性別意義上，我們還有許多努力的空間。或許等到有天整體的比例是拉到1：1的時候，才算是整體社會價值觀對於性別意識的小小提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