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民進黨中國政策研討會
一九九七年十月廿四日於華盛頓美國之音
謝謝普萊特大使。感謝亞洲協會及美中教育基金會今日邀請我們到這裡來。謝謝鮑可士參議員，德雷爾、松井和羅梅爾眾議員出席這個盛會；歐布萊特國務卿、巴謝夫斯基大使、柏格國家安全顧問，及其他國務院的重要官員。我尤其要感謝在場的外交使節團各位成員，以及各位同學。我還要再向喬．達菲和艾薇玲．賴柏曼這兩位特別致謝，謝謝美國之音和美國新聞總署對促進全世界思想自由交流的貢獻。
下週，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將到華盛頓來訪問，這將是十多年來中國領導人首次到美國做正式訪問。此次訪問使我們有機會也有責任為未來訂定方向，使未來比我們過去幾年的關係更正面、更穩定，也盼望更有成果。
中國是一個大國，有豐富且傲人的歷史及強大的未來。它將扮演塑造廿一世紀舉足輕重的角色，那是在座聽眾中年輕的一輩，及美國、中國與世界各地的年輕一輩將經歷的世紀。
新世紀開啟之際，中國徘徊在十字路口。中國要採取合作或對抗的方向將對亞洲、美洲及全世界造成數十年深遠的影響。中國成為一個穩定、開放、沒有侵略性、接受自由市場、政治多元化及法治的強國，並與我們一起建立安全的國際秩序，而不是一個封閉、對立的中國，深深攸關著美國人民的利益。當然，中國將選擇其自身的命運。然而，藉由與中國合作並擴大合作範圍，坦率地處理彼此之間的歧見，我們可以促進美國重要的利益與價值。
首先，美國在促進一個和平、繁榮及穩定的世界上具有深遠的利益。如果中國是此一過程的參與者，不僅要依照國際規範而行，還要協助制定與執行國際規範，則我們的任務會更容易達成。
中國是聯合國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其支持對於維持柬埔寨的和平，建立國際權威扭轉伊拉克對科威特的侵略，以及恢復海地的民主均極為重要。由於與印度及巴基斯坦為鄰，中國將影響到這些民主大國是否能彼此及與中國進行負責任的合作。
從波斯灣到裏海，中國需要可靠且充分的能源供應以推動其成長，此一需求可使之成為這些重要戰略地區的穩定力量。下週江主席和我將討論我們對未來的展望，以及我們之間為促進合作而非衝突所必須有的戰略關係。
其次，美國在亞洲的和平與穩定上具有深厚的利益。本世紀內美國人已在亞洲參與三次戰爭並犧牲了生命，目前尚有三萬七千名美軍仍在冷戰的最後疆界南北韓非軍事區駐巡。可能在危機中爆發而影響到美國的領土糾紛，使美國必須在亞洲維持強大的安全駐軍。我們也要中國成為當地強大的安全及合作力量。
中國協助我們說服北韓凍結並終將停止其危險的核子計畫。大家想一想，因食物短缺而遙遙欲墜且有百萬士兵駐紮於距漢城僅廿七哩處的北韓，如果持續此項核子計畫，則極不穩定的朝鮮半島會變得多麼危險。中國也同意參與我和金總統所提議的與北韓舉行四邊和平談判，這是唯一能達成永久和平的實際途徑。此外，中國在東南亞正扮演日益建設性的角色，與美國及東南亞國協會員國一起促進共同的經濟及政治安全利益。
我將於下週與江主席討論，我們可以共同採取的促進朝鮮半島和平過程的步驟。我們將尋求加強我們之間軍事聯繫的方法，減少估計錯誤的機會，並擴大美國與下一代中國軍事領袖的接觸。而且我還要向江主席重申美國持續支持我們的一個中國政策，該政策使台灣的民主得以蓬勃發展，台灣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關係也更趨穩定與繁榮。台灣問題只能由中國人自己和平地解決。
第三，美國在避免不穩定地區、流氓國家及恐怖份子持有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及其他精密武器上，具有深遠的利益。廿一世紀有許多對我們安全的威脅不會源自強國的衝突，而是來自藐視國際社會的國家及企圖破壞和平、穩定及民主的暴力團體。中國已是一個核子強國，其工業及技術能力也日益增強。我們需要其協助來防止危險武器落入罪犯之手。
多年來中國一直處於主要國際武器管制規範之外。過去十年裡，它曾作出重大且受歡迎的決定，例如加入禁止核子擴散條約、化學武器公約、生物武器公約，以及遵守飛彈技術管制規範的重要條款。去年在聯合國，我以首位簽署全面禁止核試條約的世界領袖為傲。中國的外交部長是第二位簽署的領袖。中國已經實踐其諾言，不協助沒有防衛措施的第三國核子設施，也正在研擬一套出口管制制度，以防止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轉移或銷售。
但是中國仍舊維持一些令人擔憂的武器供應關係。在高峰會議上，我將與江主席討論我們希望中國進一步採取的步驟，以停止或限制若干這些供應關係，並加強與擴大其出口管制制度。我將設法說服他，這些步驟最首要也是最重要的是符合中國的利益，因為危險武器與技術的擴散會提高中國邊境附近的不穩定情勢。
第四，美國在打擊毒品走私及國際集團犯罪上具有重大利益。目前走私者與罪犯越來越利用中國廣袤的領土及與十五國接壤的邊界，將毒品武器、非法移民及從事非法活動所獲得的利益，在亞洲不同地點之間運送或由亞洲運往歐洲。中美兩國已在非法移民走私上密切合作，中國對麻醉品走私已採取強硬的立場，這對中國及美國兒童均是一大威脅。下週我將向江主席提議，我們雙方的執法機構及人員應加強合作。
第五，美國在促使全球貿易及投資儘可能自由、公平與開放上具有重大利益。過去五年來，美國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經濟成長是來自貿易。如果我們想要繼續為美國提供好的工作機會及更高的收入，而美國的人口僅佔全世界的百分之四，我們就必須向其他百分之九十六的人做更多的出口。其中最好的辦法之一就是讓中國更融入世界貿易體系之中。以其佔全世界的四分之一的人口及成長最快的經濟，中國可以是也應該是美國商品及服務的吸納地。
然而縱使目前美國對中國的出口達到有史以來的最高點，我們的貿易赤字也是最高的。部分原因是因為美國經濟的強勢，以及許多我們過去向其他亞洲國家購買的產品現在都在中國生產。但顯然有一個重要的因素是我們缺乏進入中國市場的通路。
我們極力支持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但相對的，中國必須大力改善對外國貨品與服務的市場開放。我們應該能夠在中國的市場上完全而公平的競爭，一如中國在我國市場上的競爭。去除貿易障礙也有利於中國及其鄰國的成長，進而促進亞洲的安定與前途。下週，江主席與我將商討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以及取得在世界經濟上應有的地位，所必須採取的步驟。
最後，美國在確保今天的進步不可成為未來的負擔上具有長遠的利益。溫室效應氣體排放已造成天候的改變。美國是溫室效應氣體的最大製造國，中國卻是製造溫室效應氣體成長最快的國家。不久中國將取代美國成為最大的製造者。空氣污染已使呼吸器官疾病成為中國人民健康上的首要問題。副總統高爾今年三月訪問中國時，曾發起與他們進行環保與開發的論壇，以便我們可以與中國合作，兼顧追求成長與保護環境。
中國已採取某些重要步驟以解決對更多能源與清潔空氣的需求。下週，江主席與我將談談在對抗氣候變化方面中國下一步該做的事。這是一個全球性的問題，需要有全球性的解決方法，而中國絕對不能缺席。我們也將談到中國在致力降低空氣汙染及增加潔淨能源產量方面，美國公司與科技可以給予什麼樣的支助。
這些方面的進展將吸引中國加入正決定著廿一世紀基本規則的各種體制與安排，包括安全夥伴關係，開放貿易協定，管制武器規範，多邊合作對抗恐怖主義、犯罪與毒品，保護環境承諾，以及維護人權等。這是確保我們自己的利益與價值，並促使始於廿五年前中國重新開放門戶的歷史性改革繼續下去，最大的希望所在。
大家都已看出，此一改革已產生可觀的結果。廿五年前中國完全與國際社會隔絕。而目前，它已是一千多個國際組織的會員，從國際民航組織到國際農業發展基金。它也已從世界第廿二大貿易國變成第十一大。預期到公元二○二○年，中國將成為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大貿易國。目前，中國有四萬名青年在美國留學，還有眾多的中國人在歐、亞、非及拉丁美洲各地居住、就學。
中國的經濟轉變更是劇烈。市場改革已造成二十多年空前的成長，而最近閉幕的十五屆黨代表大會決議，將出售中國幾乎所有的國營大企業，必將使中國繼續向市場經濟邁進。
中國的人口雖增加了近三億五千萬人，但其貧民總數卻從二億五千萬降到五千八百萬。而僅僅過去十年都市的國民平均所得已大幅提高。中國經濟開放後，人民已可更自由的遷徙移動與選擇工作，享受更好的學校與房舍。現在，大多數中國人享有中國近代史上空前高的生活水準。然而中國的經濟雖然開放，政治改革卻停滯不前。
西方國家的挫折感在恐怖的天安門事件後轉變成譴責。現在近十年過去了，民主國家社會的重要問題之一是，如何在追求與中國有關的廣泛複雜利益的同時，又能鼓舞及支持中國在經濟與政治方面朝廿一世紀前進。中國的重大問題是如何保有安定，促進成長，及增加它對世界的影響力，同時保留每一個真正自由且活力充沛的社會不可或缺的表示異議與辯論的空間。我們必須從了解中國目前正處在十字路口，去找尋這些問題的答案。
中國放棄其古老的經濟秩序後，其改變的範圍與幅度之大再次引起對動盪與分裂的歷史性恐慌。因此中國領導人已盡力動員支持，使政權合法化，並維持國家統一，他們認為如此才會使中國再度成為偉大的國家，且對世界發揮應有的影響力。不過在此過程中，他們抑制政治異議的程度與作法，我們認為完全錯誤，即便在免於匱乏的自由、遷徙的自由、以及地方選舉方面已有所進展。
此種作法已造成中國國內及與美國關係上的問題。中國領導人認為必須使國家統一，持續成長，及邁向未來的目標。但是在日益開放的經濟與社會裡，要想維持封閉的政治制度將越來越困難。
中國的經濟成長使之更加依賴外國的投資、市場與能源。去年它是世界上第二大外資直接投資國。這些接觸帶給他們強大的改變力量。電腦、國際網際網路、傳真機、影印機、數據機、及衛星，都增加接觸中國境外的人們、思想及世界的機會，而其影響的程度才剛剛浮現。
現在，有十億以上的中國人有電視可看，而二十年前只有一千萬人。衛星天線四處可見，它們接收許多外來的頻道，包括CNN的中文頻道、衛星電視台、及世界網。在中國的一千家廣播電台裡，談話節目越來越風行，且受到的管制較少。有70％的中國學生則定時收聽美國之音的節目。
三十年前中國僅有四十二種報紙，現在增加到兩千兩百種，七千多份的雜誌與刊物內容也更加開放。十年前，中國只有五萬支行動電話，現在已超過七百萬支。國際網際網路上已有十五萬個中國帳戶，預計到公元二千年時，將有一百多萬戶上網。一旦思想與資訊更為廣佈，人們就會更加為自己著想，更想表達自己的意見也更想參與。越是這樣，政府就越難以阻擋他們。
的確，更大程度的開放深切符合中國本身的利益。如果能為中國所接受，將能加速經濟成長，提昇其對世界的影響力，並讓社會更穩定。若是缺少完整的思想、懷疑、及創造自由，中國在這個資訊時代中與完全開放的社會相競爭時，將處於極不利的地位，因為在此時代人的腦力才是國家財富的最大源頭。
中國的創造潛力真正還在蹣跚起步中。擁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卻尚未成為前十五大的專利權所有國。置身於現今這個一切以人力資源為重的時代裡，不肯放手讓人民向前的國家將無法發揮其最大的潛能。
雖然我們相信隨著時間的腳步，日益滋長的相互依賴關係可以對中國產生自由開放的效果，但這並不表示目前我們應該或可以忽視中國迫害人權或宗教自由，也不表示我們無法加快自由化的腳步。
美國人民共享的基本信念是，世界各地的人民都有受到尊嚴對待、發表意見、選舉其領袖、以及自由信仰其宗教的權利。從波蘭到南非、從海地到菲律賓，過去十年中各地人民爭取民主的事蹟，證明了這些權利並非為美國、西方、或已開發國家所專屬，而是如世界人權宣言所揭櫫，是每一個人的天賦人權。
那些冒著工作、自由、甚至生命危險，為人權與反對宗教迫害而奮鬥的人們，因了解到他們並不孤單，有民主國家陣營與他們同在，而獲得力量。基於這個原因，美國必須也將會繼續為人權挺身而出，大力譴責中國或世界其他地區破壞人權的行為。不這麼做的話，等於是與我們美國人所堅持的一切背道而馳。
過去一年中，國務院的年度人權報告再一次不留情面的抨擊中國。在日內瓦，即便其他許多盟友都已放棄了這項努力，我們仍聯手通過了譴責中國人權記錄的決議案。美國毫不間斷的批評中國逮捕異議份子，呼籲其與達賴喇嘛恢復對話，並且為擁有不同文化與特殊認同的西藏人民聲張正義，這麼做不是為了讓他們獲得政治上的獨立，而是為了他們獨一無二的特殊性。
美國設立了自由亞洲電台。我們正與國會合作，要擴大其廣播範圍，並支持在中國推動各項公民社會與法治計畫。我們也繼續追蹤獄勞問題，並固定在所有與中國的高層會談中提出人權問題。
我們這麼做是希望能進行對話。在對話中我們也必須承認，美國的社會結構並非完美無暇，我們的犯罪率過高，仍有許多孩子受槍擊致死，街頭也依然充斥著毒品。我們需要向其他的社會學習，也有許多問題留待解決。美國如果希望他國能傾聽我們對他們問題的意見，就該準備好聽一聽他們對我們問題的看法。
彼此交往、擴大我們與中國的合作層面，同時以開放尊重的態度面對彼此的歧見，這樣的務實政策是增進美國的基本利益、價值、以及促使中國更開放自由的最佳之道。
我知道有些人並不同意這樣的作法。他們堅持中國與美國的利益絕對互相衝突。他們不相信中國的制度會繼續演變成，不只能改善人民的物質生活，也會提昇人民的精神層面。因此，這些人認為美國應該在中國日益壯大之前，更努力去圍堵、或甚至與它對立。
我認為這種看法是錯誤的。孤立中國根本不可行，會帶來反效果並具有潛在的危險性。以軍事、政治及經濟的手段來孤立中國，幾乎不可能獲得世界上其它美國盟邦的支持，更重要的是，連追求更多自由的中國人本身也不會支持這樣的作法。孤立只會讓中國變得更充滿敵意，並採行與美國利益和價值相衝突的政策。在武器擴散問題上，它只會破壞，而不會增進我們彼此的合作。它會阻礙，而非幫助美國在促進亞洲穩定方面的努力。它會加重，不會改善異議份子的困境。這麼做只會關閉，而非打開世上最重要的市場之一。它會降低，而非增加中國依照國際行為規範行事，以及加入正形成中的國際共識的可能性。
一如以往，美國必須準備在與中國有所爭執的環境下生存與發展。不過這不是我們想要的世界。美國的目標不在圍堵與衝突；美國要的是合作。如果能與一個跟我們享有同樣目標的中國合作，將更符合美國的利益與原則。
三十年前，尼克森總統當時正在競選我現在所擔任的職位，他呼籲對我們的中國政策做策略性的變革。他說，自長期觀點來看，我們無法永遠把中國排斥在國際社會之外。在這小小的星球上，不可能讓其十億最具潛力的居民生活在憤怒的孤立中。近廿年前，卡特總統體認到上述這番話的智慧，將我們與中國的關係正常化。而過去廿五年來，隨著中國自孤立中走出來，其與西方的緊張關係頗見緩和，合作增加，繁榮也惠及於更多的中國人民。這種進步是中國決定在世界上扮演更建設性角色及開放其經濟的結果。它有美國前瞻性的政策為後盾，此一政策向中國明白表示，我們歡迎它成為一個偉大的國家。
目前美國必須持續這個保持交往的方向。與中國合作並在必要之處澄清我們之間的歧見，如此則我們可以促進我們的利益與價值，並促進中國的歷史性轉變，使之成為一個其未來與過去均偉大的國家。
改變或許不會如我們所希望的那麼快來到，但鑑於我們的利益是長遠的，因此我們的政策也必須如此。我們有機會建立一個新世紀，在其中中國將佔有其應有的地位，即國際社會上一個完全且有力的夥伴，它將與美國共同合作，為我們的人民及全世界，促進和平與繁榮、自由與安全。我們必須把握這個機會。
謝謝各位。
DPP(c)copyright 1998 版權所有任何形式的引用請徵求主辦單位及作者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