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年輕女性主義者的信》書評
張怡雯
「現在我坐在這裡,俯首寫一封私密的信給你。即使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也能感覺到你的存在。……」契斯勒在開卷第一句話,用著溫柔甜蜜的聲音召
喚讀者,你以為看到典型的陰性書寫,情致纏綿低迴反覆的單音,將在耳邊絮
絮響起,不過,只要再往下看,很快就會發現,這其實是本雄辯滔滔的英雄回
顧史和告全體女性主義同胞書。
一個無役不與的第二波女性主義健將,在五十七歲寫下二十二封信給年輕
的女性主義者,薪火相傳的用心不言而喻。第一封信開宗明義宣告男女仍不平
等,既有女性主義所獲致的成果,甚至連有效射擊範圍都尚未進入,並且面對
種種反撲;保持中立即是採取投機立場,旁觀者必然是共犯,人們必須在道德
上「選邊站」。這樣高亢激昂的衝鋒號角奠立全書的敘述基調,即便在描述自
己的成長背景,從一個非女性主義者成為女性主義者的生命歷程,也保持著理
性、疏離的觀看,所有不公不義不幸彷彿是武士屠龍前的種種試煉,為著促使
英雄奔赴一場歷史盛會。
當然,契斯勒不忘清算第二波基進女性主義者的歷史位置。她們大聲說女
人真實的處境,在挑戰正典、墮胎、代理孕母、家庭暴力、性騷擾等諸多議題
衝鋒陷陣。她們傲慢又狂熱,曾經在大學校園、電視、出版、立法委員會裡炙
手可熱,並且樂觀地以為,到本世紀末,革命應該已經成功。而今女性主義只
不過隱然成為一門顯學,仍然沒有什麼體制性的權力。對此,契斯勒結論道:
曾有的大出鋒頭其實是扮演「雜耍動物」的角色,女人解放的奮鬥應在於奪取
實質的金錢和權力,而非虛妄的個人聲名或者更不切實際的性解放。
身為一個嚴肅的戰鬥著,契斯勒無保留地提示女性主義者操作的複雜和難
度,以及可能碰上的歧路陷阱,最後還不忘在信末附上從二十世紀前到九七年
的參考書目、作者及重要期刊。「想法在哪裡,身體就應該在哪裡」第二波基
進女性主義者做到了,她們遺留的傳承是抗拒而非順從,後繼者仍要繼續攻打
權力的大門。「然後我們的青春年華用盡了,那個時代結束,女性主義者繼續
前行。」契斯勒如是說。
(本文原載於七月八日中國時報開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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