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慰安婦事件看性別文化的基層建設

蘇芊玲 (婦女新知基金會董事長)

  婦女運動以及女性主義最大的貢獻之一,在於重現在長久歷史中匿跡或被噤聲的女性身影,讓歷史不再只是「男性的故事」(history),而能盡量還原其多元複雜的面貌。從這個角度來看,勇敢現身的慰安婦阿媽,以及多年來陪伴阿媽,為她們做記 錄,幫她們討公道的團體/個人,都是最最值得尊敬與肯定的。

  近日,因為日本漫畫家小林善記的台灣論,引用許文龍先生關於慰安婦的談話,而引起各方的撻伐。許文龍先生最值得被檢討的,恐怕還不在於他的「以偏概全」(如果那確實是他所知道的部份事實),也不是他的「親日情結」(那其中有諸多複雜的歷史成因),而是他的「性別盲點」。如果許文龍先生在過去八、九年當中,曾經對慰安婦的議題有一絲絲的關心了解,知道慰安婦在追討公道的過程中所遭受的挫折辛苦,他就不會在被訪問時,只講他在五、六十年前所知道的那一點事實,而沒有好好利用機會為近十年來這一大群「非自願的」阿媽討回公道。如果許文龍先生有一些些性別平等意識的話,即使是在陳述數十年前的社會狀況,他的話也不會只講了一半。因為如果真有些父母為了家庭經濟因素,不得不賣女兒,他怎麼沒有想到,為什麼被賣出去的都是女兒?而從中得到一絲啟示,開始做一點什麼來提升婦女的地位。

  這樣的性別盲點,其實不分黨派、不分世代、甚至不分性別地存在於許多人身上。他/她們或許具有其他的專長,也對社會有所貢獻,卻從來不曾真正關心過任何女性的議題,對性別的重新學習也從來排不上他/她們繁忙的日程表。很遺憾的,這也是某些歷史雖已被還原,還是帶不來教訓的主因。事實上,慰安婦的存在反映的不僅是惡質的軍國/殖民主義,也是重男輕女的男性文化。養女制度也是一樣,軍中樂園又何嘗不是?有人可能會說,那些都是從前的事,現在已經大不相同。但一切真的都已改觀了嗎?藉助高科技先行預測出胎兒性別、而被墮掉的為何都是女孩?性侵害事件中為何有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受害者是女性?其中百分之六十還是未成年的女童/青少女?家庭暴力事件中,以毆妻所佔的比例最高。諷刺的是,夫殺妻仍遠高於妻殺夫,丈夫可以因為各種原因把妻子殺了,而在殺夫案件中,最大的原因卻是妻子不堪丈夫的長期虐待。有沒有人知道,根據聯合國統計,在承平時代,死於性別暴力的女人,其累計數目 已經遠比因戰爭而死的人數還多?

  這些就具體存在於現今當下的性別事件,為何得不到我們社會的關注與重視?立法院已有將近兩年沒有認真審議過跟婦女權益有關的法案;推動性別平等教育所佔的預算最微薄可憐,今年還差一點被砍掉一半;性侵害犯罪防治法已通過四年,各縣市的 性侵害防治中心還是無人無錢,讓無數受害婦女求助/救無門。

  從這個角度來看,在這一波聲援慰安婦的激烈抗議行動中,許多人其實都通不過性別正義的檢驗。而作為長期推動婦女權益的婦女團體,我們能做的,是在這一陣熱鬧過後,繼續跟阿媽們在一起,走那一條還看不到盡頭的路,也繼續從事那很少被鎂光 燈照見、卻不做不行的許多性別工程基礎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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