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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書導讀】

你也有過的「胖胖閒聊」

(節錄自《少女weight的煩惱》第二章 胖胖閒聊(Fat Talk))

 所有女孩老是在說「我好胖」之類的話。我總是回答:「哪有,妳一點都不胖。」然後對方又會說:「我真的很胖。」說這些話的女孩……大部分其實都很瘦,但她們就是喜歡這樣……她們就是想聽別人說她們很瘦,這樣她們才會對自己滿意。每次總是我先說:「哪有,妳一點都不胖。」然後她們繼續說:「我很胖。」這樣她們才能再聽到我說「妳不胖」。

海瑟,十四歲

 當我聽著正常體型的女孩所進行的儀式般對話,心中不禁浮現幾個問題:這類談話的目的是什麼?是誰在說「我好胖」?祇有那些受歡迎的女孩會說這種話?還是處在社交生活邊緣、打扮反叛約定俗成的女孩也會說同樣的話?當我逐漸釐清在這種交流背後一重又一重的意義之後,我開始將這類對話統稱為「胖胖閒聊」。

 「我好胖」這句話所反映的不僅是女孩的外貌或心情,同時也是對同儕尋求支持的訊號。從朋友那兒得到的回應,除了可以確認自己並不肥胖的事實,同時也能得到安撫,知道事情不像表面上看來那麼糟。另外,胖胖閒聊也有團體認同的功能,女孩可以藉此搶先一步,先引起大家對自己缺點的注意(免得別人先批評起我的缺點),而其他女孩便會藉由說話者所透露的線索和當時的情況,來推演、解讀「我好胖」的真實含意。例如,如果一個女孩是在更衣室換衣服時說出「我好胖」這句話,那麼她可能是對自己的身體暴露在他人眼光之下感到不自在,而旁邊的女孩比較得體的作法是說些話好緩和她的不安情緒。假使是在用餐前說出這句話,便表達出對眼前的放縱的一種歉意或藉口。在檢視胖胖閒聊時,重要的是得跳脫對話言語的範疇,去思考其中團體向心力與個人認同這兩者之間的運作。

 在青少年時期,與人交談無非是為了瞭解團體中的自己,而暴露自己的弱點或是願意和別人談論自己都是達成這個目的的方法。「我好胖」這句話具有暴露自己弱點的功能,也能夠給周遭女孩一個印象:說這句話的人願意對我們說心裡話。藉由想法與情感的分享,同一團體的女孩能夠共同承擔問題,而且彼此間提供的正面回應和社會支持,也增強了女孩的自尊心。社會化的結果使得女孩非常依賴外在的接納與回應來培養自身的身份認同感。

 同儕團體的形成與維持通常也發生在用餐前的談話中。在學校餐廳裡排隊的女孩經常會脫口而出「我好胖」這句話,尤其是當她準備選擇一道富含脂肪和高熱量的食物時。「我好胖」表明,她已經知道她自己很胖了,也認為自己不該吃這樣的東西,承認自己應節食。也就是說,她公開表明她對自己的責任感有所認知,也對自己的外表十分在意。先為將要發生的小罪惡告解一番可說是先發制人,如此一來別人不敢再說什麼,告解的人也能夠隨心所欲地吃她想吃的。藉由「我好胖」這句話,女孩公開表示對自己身體狀況的瞭解,也避免其他人對她的品頭論足。

 女孩一般都認定那些說「我好胖」的女孩並沒有明顯地過重,也並不真的想減輕體重,事實上對許多女孩來說,說出「我好胖」祇是為了評估其他女孩對自己的看法,真正體重過重的女孩不會說:「我好胖。」因為這樣會引起他人對自己肥胖問題的注意,而且一般認為,某個女孩如果引起其他人對另一肥胖者的注意,那麼她的行為會被視為極不得體。某個以中學生為對象的研究中,有個選項是讓學生選擇:是否願意和朋友談論飲食問題?結果祇有極少數真正過重或過輕的女孩表示願意這麼做。比起真正過重的女孩,自認為過重的女孩(事實上體重正常)似乎更喜歡談論這類事情。

 談論自己身體的不完美,幫助女孩建立、維持自身在團體中的地位,同時也讓大家知道,她並不覺得自己比其他女孩來得優秀。如果一個女孩不會對自己的身體不滿,便很可能引起其他女孩的憤怒反應,指責她:「妳以為妳是誰啊?」

 人類學家古德溫(Marjorie Goodwin)對前青春期/青春期的男孩/女孩所進行的研究中,發現女孩的行為比男孩受到更強大的社會約束力。對自己過於自信或是不願與人群為伍的女孩都會受到排擠。自我貶抑和埋沒自己都是常見的用來壓抑個人成就和天生特質的方法。從童年時期開始,女孩就學著要婉轉地表達自己的看法,同時也要避免表現得過於自信或太積極。「我也不知道」這句話讓女孩一方面可以表達自己的意見,另一方面同時表現出不確定的感覺。

 整個大環境鼓勵女性將自己攤在眾人檢視的眼光之下,並且必須不斷自我修正。於是一個女人同時兼任觀察者和觀察目標的角色,不停地監視著他人,但同時自己也是被檢視的目標。青春期少女敏銳地察覺到他人的目光,也經常進行著自我評估。藉著參與胖胖閒聊,她們欣然接受了一種為追求完美生活的計畫或模式。即便事實上她們並沒有在力行減肥,但至少她們也得談談這個話題。談論體重控制這件事本身便是一項創造、投射自我形象的行動,因為參與胖胖閒聊讓女孩有機會在他人面前將自己呈現為一個關心自己外貌、負責任的人,而且藉著與同性朋友分享對體重、外貌的關切,女孩也能明白表示,自己並不認為自己比同儕來得更為優越。因為白人中產階級文化將一種難以達成的瘦削形象視為女性美的表徵,也因而造成了女性普遍對體重不滿的現象,所以假使一名女孩表明對自己體重的不滿,祇會讓她與同儕團體間更有凝聚力,並不會使她為同儕孤立。

 雖然媒體對於少女節食的普遍程度有誇張報導的傾向,但在這裡必須釐清的一點是,胖胖閒聊不能成為節食行為或體重執念的明確指標。胖胖閒聊在青春期格外普遍的主要原因是,在這個時期,對於外表的關切和對同儕團體的需求皆極為強烈,而食慾和身體的發育情況也都難以控制。沒完沒了的胖胖閒聊和胖胖閒聊在社交活動中的重要地位,祇是點出了少女極在意自己身材的情況而已。不論女孩是採取了什麼樣的實際行動來達成她們的理想身材目標,她們都藉由胖胖閒聊再造文化中的審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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